當前位置:秀美範 >

電影 >歐美片場 >

圍觀奧斯卡與柏林:商業與藝術能否共存?

圍觀奧斯卡與柏林:商業與藝術能否共存?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圍觀奧斯卡與柏林:商業與藝術能否共存?

時間進入二、三月份,國際影壇的“頒獎季”又進入了每年的g.c時段

文/馬巍

時間進入二、三月份,國際影壇的“頒獎季”又進入了每年的g.c時段——大洋東岸的北美,3月初揭曉的奧斯卡可謂是好萊塢過去一年的年度總結,而在西面的歐洲,2月下旬舉辦的柏林國際電影節則揭開了歐洲新一輪電影節的序幕。頒獎季每年承前啟後的這段時間,照例也是全球電影業界、媒體和廣大影迷的年度盛事。

俗話説“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作為行業媒體,對於2014年頒獎季的種種熱鬧,我們應該看什麼?

首先,當然是華語電影在國際頒獎季中更多的存在感。過去一些年,無論是在歐洲三大電影節還是“MadeinUS”的金球獎、奧斯卡,中國基本都是事不關己的看客。不過在2014的春天,華語電影卻難得地迎來了一個小小的g.c——柏林電影節上歷史性地三片入圍競賽,《白日焰火》更是最終奪得金熊大獎;而在本屆奧斯卡頒獎中,王家衞的《一代宗師》也力取兩項提名。

華語電影更多的參與感使得今年中國整體對頒獎季也寄予了更多的關注。畢竟,距離上一次觸摸金熊,時間已過去了七年;而不算紀錄片的話,華語電影上一次拿到奧斯卡提名,也已是八年之前了……應該説華語片在2014年頒獎季上的小爆發也是之前兩年持續努力的結果。實際上,過去的2013年中就有多部華語片在世界範圍贏得了廣泛的反響與好評,這也顯示了華語電影整體在市場、票房以外的進步。

另一方面,在國際頒獎季各種熱鬧的同時,國內的市場又是另一番景象。2月份的全國總票房一舉突破30億大關,再次刷新了內地電影市場的單月賣座紀錄,其中不乏大賣的國產片,本土3D《大鬧天宮》票房突破10億,《爸爸去哪兒》將近7億,《澳門風雲》超過5億,《北京愛情故事》接近4億……與市場高歌猛進相對應的,照例卻是疲軟的口碑和蜂起的爭議。對於本地的觀眾來説,好電影似乎還是那麼難覓。

或許有人會説這樣的對比毫無意義,因為市場和藝術本就格格不入,將二者強行拉到一起純屬沒事找事。

但真是這樣嗎?

好,讓我們回頭再看看頒獎季,看看今年的奧斯卡和柏林節。

本屆奧斯卡獎剛剛於3月2日頒出。作為商業電影帝國好萊塢的年度盛會,奧斯卡素來以平衡商業與藝術、大眾與小眾的“太極拳”功夫聞名於世。就此而言,本屆的奧斯卡也做得不錯,之前羣雄爭霸的局面最終以主要獎項被各家瓜分而收場,基本公平之中又不乏微妙的平衡。實際上,《地心引力》這樣羣眾基礎深厚、工業性也確有其成就的大片代表,和《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她》這樣地地道道的文藝小片,在奧斯卡上平起平坐地坐在一起,本身即顯示了一種平衡的價值觀,提醒着電影世界的邏輯永遠有兩條並存。

作為一地電影工業的最高獎項,奧斯卡從始至終都在以其自身引導這個工業。這個獎最鐘意的永遠是《為奴十二年》這樣能夠兼顧主流口味與個性表達的電影。《泰坦尼克號》這樣的票房巨無霸登頂倒是絕對的小概率事件。相比之下,奧斯卡倒向藝術的時候似乎還要更多一些,比如2008年的王者《老無所依》,可説是近些年的奧斯卡獲獎影片中最具藝術風格的,然而該片的創作卻又完全採用了類型片的既有框架……沒辦法,奧斯卡就是如此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平衡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引導工業與藝術的交流和融合。時下商業化已是電影的宿命,市場、投資、明星、營銷……哪個都不能不考慮。但是當這些要素都具備的時候,解決問題的關鍵卻又悄悄滑向了天平的另一邊。對此,本屆的最佳影片大獎得主《為奴十二年》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這無疑是一個瞄着奧斯卡去的項目——選片眼光頗高的大明星布拉德·皮特親自監製並出演,題材則是近幾年熱力重燃的美國黑人歷史題材,主演陣容可謂羣星雲集。應該説要駕御這樣一個題材、班底都極度需要平衡的“主旋律”項目,首選自然當是經驗和圓滑。但是《為奴十二年》選擇的舵手卻是來自英國的藝術青年史蒂夫·麥奎因,後者之前執導的兩部電影都是獨立製作的影展片,以其藝術感的鋒芒在影壇聞名。《為奴十二年》最後的成功恰恰是源自這樣的搭配,影片在藝術表現方面的鋒芒正是其超過以往同類題材作品的特色所在。

就這樣,奧斯卡的光環也悄悄地為另一個故事定下了基調。於是,未來自然會有更多的影片琢磨試一把個性和新人,而來自世界各地的麥奎因們也會更憧憬到好萊塢一展身手。

引導融合同樣是歐洲電影節的主題之一。今年的柏林電影節,很多國內媒體對《白日焰火》的登頂感到意外,除了其事前的低調,更多還是因為該片“有很多商業元素。”然而事實上,歐洲電影節從來不排斥有新思維的類型片,例如2011年在戛納奪得最佳導演獎的《亡命駕駛》就是一部不折不扣的類型片,而具有商業元素的電影在歐洲電影節中更是屢見不鮮,也不乏當年樸贊旭《老男孩》這樣啟發了全球一代影人的作品。

這正是奧斯卡和電影節對於電影產業的核心價值所在——市場和藝術固然是各自表述,但成熟電影行業的一大標誌是某種中間體系的存在,能夠促進兩邊的交流與融合,彼此輸出新鮮血液與活力,這也是一地電影產業及文化能夠長期持續發展的關鍵。

回頭看看,中國如今欠缺的也正是這樣一套體系。在國內,商業與藝術的“交流”往往表現為互不相讓的爭吵,一邊永遠試圖徹底壓倒另外一邊。最近幾年,本地電影市場的迅猛發展一時掩蓋了藝術方面的日益貧瘠。對於中國電影來説,眼下光掙錢似乎就夠了。然而任何的不平衡局面都註定會向再平衡的方向悄悄移動,《白日焰火》在內地受到的熱烈關注就是一例。即便是在最近賣座電影的各類大片迭出的情況下,該片也仍然搶到了大量的曝光和宣傳機會,媒體也近乎自發地趨之若鶩。根據百度指數的統計,《白日焰火》在2月15日柏林獲獎後,其媒體綜合指數一度竄升至35萬。相比之下,目前正在熱賣的好萊塢超級大片《霍比特人2》,綜合媒體指數的最高峯值還不到14萬。

這樣的情況似乎也不難理解,市場上永遠都是物以稀為貴。近些年來各式各樣的賣座奇蹟實在是太多了,而在作為文化制高點的國際電影節上拿獎卻越來越鳳毛鱗角……另一方面,現在不同於以往的問題則是:從藝術上所得來的關注,是否能夠在市場上轉化為票房。

記者還記得華語片上一次摘得金熊時的情況,那是2008年的《圖雅的婚事》。當時其所獲得的關注遠不如現在,該片最後的票房也只有寥寥百萬,大家對此也並不關心,因為在那時,得獎的電影就是得獎的電影。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如果説在《白日焰火》柏林獲獎時,國內媒體們還在問“刁亦男是誰”的話,回到國內後,大家所關心的就迅速轉向了各自更“熟悉”的方向——之前在該片的首次發佈會上,主持人給導演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對票房的期待”。隨後同樣的問題又被交給了上台的4位主演。而在後續的媒體提問中,票房的問題又被不厭其煩地一次次丟了出來。

隨着市場成為中心話題,商業的慣性也在《白日焰火》的宣傳、推廣中顯現無遺。這也引起了不少困惑——畢竟眾人已習慣於將影展折桂者奉為曲高和寡的藝術品,然而眼下這位最新的國際大獎得主,一回到國內卻變身為種種接地氣的本地特產,明星、懸疑、愛情……對此批評的有之,讚揚與時俱進的有之,褒貶勿論,這種錯位本身即是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可能有人會説這正是當前中國電影業市場意志過於強大且無孔不入的明證。但從另一方面來説,《白日焰火》在國內外的身份認同差異,也可視為以往兩種格格不入的電影體系彼此的滲透與融合。當然,這個過程絕對不會是一帆風順和一團和氣。然而不管怎麼説,我們似乎還是應該更有耐心一點,因為畢竟現在的中國電影,要比以往更有意思些了。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當地時間3月2日晚間,第86屆奧斯卡獎在美國洛杉磯杜比劇院揭曉,兩大熱門影片《為奴十二年》和《地心引力》三七二十一攬下10個獎項,前者獲得最佳影片,後者拿到最佳導演,主演《達拉斯買傢俱樂部》的馬修·麥康納和《藍色茉莉》的凱特·布蘭切特分享影帝影后。這個結果,只能用已經舊出包漿的詞來形容,那就是“毫無懸念”和“沒有冷門”。

每年決定奧斯卡結果的,是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會的六千名註冊成員,説白了就是混跡好萊塢電影業的“核心”人員,行業發展到高度成熟的標誌就是——穩定,也就是缺乏變數,所以雖然有些年頭會出現個別偶然因素的影響,但在奧斯卡獎長達86年的歷史中,這種穩定態已經使得偶爾泛起的波瀾趨於式微。

近些年學院成員的“老齡化”是眾所周知的祕密,所以嚴肅和相對保守的主題,比如歷史、政治、人物傳記等展現傳統價值去向的“命題作文”,特別受青睞。今年的《為奴十二年》就是證明,再往前數,去年的《逃離德黑蘭》和《拆彈專家》《國王的演講》,都沒出了這個範疇。

早在《為奴十二年》在多倫多電影節上獲獎的時候,就有人預言它在幾個月後極有希望摘下奧斯卡,因為圈內人都清楚學院派一向偏愛具有現實意義的嚴肅題材,更何況史蒂夫·麥奎因這部作品在每個製作環節都保持了無可挑剔的高水準,再加上眾多明星,如甘當綠葉的布拉德·皮特、邁克爾·法斯賓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等人,他們本身就是具備高能公關能力的“活廣告”。

有人説,奧斯卡和中國的春晚越來越有異曲同工之妙。的確,獎項歸屬再沒新意,今年奧斯卡仍然搞得熱熱鬧鬧,收視率創新高不説,觀眾也樂於把集體吐槽當成最大樂趣:詹妮弗·勞倫斯走紅毯又險些摔了跟頭、人稱“小李子”的迪卡普里奧陪跑多年就是夠不着小金人、嘉賓約翰·特拉沃爾塔詭異地把出場表演的歌手名字唸錯、頒獎現場居然有外賣叫披薩請明星吃宵夜……這一屆的奧斯卡,若干年之後仍然還被人津津樂道的,很可能是主持人愛倫·德傑尼勒斯招呼着梅麗爾·斯特里普、茱莉亞·羅伯茨、布拉德利·庫珀等一眾明星的那張“世紀自拍”,照片上傳到Twitter後,10多分鐘內被轉發80多萬次,破掉2012年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那條慶祝推文的轉發紀錄,還連累得網站服務器幾乎當機。全民狂歡,也許比獎項得主是誰,更能這一好萊塢盛事的娛樂性。

數字奧斯卡

文/翌安

幾個月的準備,幾百雙手、上千工時的勞作,無數精美的食材,世界各地運來的頂級鮮花,只為3月2日晚上在杜比劇院開啟的奧斯卡之夜,這一好萊塢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夜晚。讓我們將目光轉向幕後, 從一系列有趣的數字,體驗一下這場已經進入第86個年頭的豪奢盛宴。

279人——1929年在美國好萊塢羅斯福飯店出席第一屆奧斯卡典禮的人數。當時典禮實際上是一場在酒店花房舉辦的晚宴,門票售價只有5美元。

225個國家——目前全球轉播奧斯卡頒獎典禮的國家。

6000人——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參與票選奧斯卡提名和獲勝者的投票人數。

46人——2014年奧斯卡頒獎嘉賓人數,其中包括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布萊德利·庫珀,安吉麗娜·朱莉和伊萬·麥格雷戈。

600英尺——起自好萊塢大道與高地大街交界處,終至杜比劇院門口的奧斯卡紅毯長度。

3280人——2013年參加奧斯卡頒獎典禮的人數。

1350瓶——州長舞會上供應的昂貴香檳數量。

1000個——晚宴上甜品名單中自制棉花糖個數。

5000個——晚宴上甜品名單上的巧克力奧斯卡小金人個數。

250只——晚宴將被吃掉的大蝦個數,另外還有600只緬因州龍蝦。

6000只——晚宴前被當作開胃小吃的迷你蛋糕個數。

17條——奧斯卡御用主廚沃爾夫剛·帕克和他的廚師團隊將要處理的野生鯡魚條數。

30加侖——晚宴上所用的調味沙司數量。

1250只——廚師團隊烹製的蟹爪個數。

24處——宴會廳用鮮花裝點的區域數。

10000支——來自美國本土、新西蘭、荷蘭和哥倫比亞的各色鮮花數量。

3億英尺——用於頒獎典禮電力和音響系統的銅線總長度。

第86屆奧斯卡金像獎獲獎名單

最佳影片 《為奴十二年》(12 Years a Slave)

最佳導演 阿方索·卡隆(Alfonso Cuaron),《地心引力》(Gravity)

最佳男主角 馬修·麥康納 (Matthew McConaughey),《達拉斯買傢俱樂部》(Dallas Buyers Club)

最佳女主角 凱特·布蘭切特Cate Blanchett,《藍色茉莉》(Blue Jasmine)

最佳男配角 傑瑞德·萊託(Jared Leto),《達拉斯買傢俱樂部》

最佳女配角 露琵塔·尼永奧(Lupita Nyong'o),《為奴十二年》

最佳原創劇本 斯派克·瓊斯(Spike Jonze),《她》(Her)

最佳改編劇本 約翰·雷德利 (John Ridley),《為奴十二年》

最佳動畫長片 《冰雪奇緣》(Frozen)

最佳紀錄長片 《離巨星二十英尺》(20 Feet from Stardom)

最佳外語片 《絕美之城》(The Great Beauty)

最佳剪輯 《地心引力》

最佳攝影 《地心引力》

最佳視覺效果 《地心引力》

最佳音響效果 《地心引力》

最佳音效剪輯 《地心引力》

最佳藝術指導 《了不起的蓋茨比》(The Great Gatsby)

最佳服裝設計 《了不起的蓋茨比》

最佳化粧與髮型設計 《達拉斯買傢俱樂部》

最佳配樂 《地心引力》

最佳原創歌曲 Let it Go/《冰雪奇緣》

最佳動畫短片 《哈布洛先生》(Mr Hublot)

最佳真人短片 《氦》(Helium)

最佳紀錄短片 《6號女人:音樂把我拯救》(The Lady in Number 6: Music Saved My Life)瓊·赫肖爾特人道主義精神獎 安吉麗娜·朱莉(Angelina Jolie)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近年來稍嫌冷清的柏林國際電影節在2014年出人意料地成為中國電影界關注的焦點。從三部華語片同時入圍主競賽單元,到《白日焰火》最終拿下最佳影片金熊獎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今年的柏林有意無意地製造了眾多與中國相關的話題。雖然奪獎出人意料,但本次參賽柏林的三部華語影片整體都取得了較好反響,某種程度上也向國際影壇展示了新時代華語電影的進步。

華語片大年

時間倒回到2014年1月15日,這一天是第64屆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名單揭曉的日子。一切看起來似乎跟往年差不多,很多國內媒體也在依照常規準備着不温不火的報道和版面。不過在內地電影圈,卻有更多的人在密切等待着柏林的最終發佈。

實際上,風聲早已傳出:本屆柏林電影節將打出中國牌,而作為電影節的招牌,今年柏林的競賽單元則很可能會有不止一部華語片入圍。此前,內地導演甯浩的“舊作”《無人區》將參賽柏林的消息已在圈內流傳。另一位內地導演刁亦男的新作《白日焰火》同樣是入圍的大熱門。

1月15日上午,記者先後通過海內外的不同信源得到確認:《無人區》和《白日焰火》已鎖定柏林競賽單元的入場券。好消息還不止如此:除了這兩部外,入圍本屆柏林競賽的還有一部來自中國的“驚喜電影”。之前傳出同樣在爭取柏林名額的華語片還有許鞍華的《黃金時代》等。

雖然消息逐漸確鑿,但三部華語片同時參賽依然令人有些難以置信。北京時間當晚舉行的柏林官方發佈會最終證實了之前的傳聞:《白日焰火》和《無人區》順利入圍,“驚喜”屬於婁燁的新作《推拿》。

除了數量多以外,本屆柏林選擇的華語片地域指向也更鮮明——以往歐洲三大電影節面向華語地區的選片比較注意內地、港台等不同地域的搭配,但今年入圍柏林競賽的三部華語片均是由內地創作主導的項目,三部影片的導演也都是首次參賽柏林。

就選片而言,《推拿》和《白日焰火》的入圍符合歐洲三大電影節的既有口味,而《無人區》的參賽有點出人意料,畢竟該片去年已在中國等地公映。選擇甯浩這部歷經多年波折的作品或許是出於對創作開放的鼓勵,此次《無人區》參賽的也是一個據稱未經刪減的導演剪輯版。不過另一方面,柏林電影節總監科斯利克(DieterKosslick)在面對中國媒體時也強調該片的參賽是經過了中國有關部門的同意和授權的。據內部知情人士介紹,目前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中,柏林實際上是惟一明確要求入圍的中國電影需在內地過審的一個。

三部華語片入圍柏林也迅速成為了國內外影壇的一時話題。消息公佈後,記者與一位德國影人互通電郵,後者也深深感歎今年柏林對華語電影的力推“令人驚訝”,“我們本地的電影圈內也是議論紛紛。”圈內尚且如此,圈外更不用説。本屆電影節的選片吸引了大批中國媒體來到柏林,對今年活動的報道力度明顯上升。柏林最終用包括金熊在內的三樽獎盃回報了來自中國的熱烈關注,並以此製造了一個更大的驚喜和話題。

柏林的算盤

即便成功入圍了柏林競賽,刁亦男的《白日焰火》在業內外依然顯得相當低調。在2月15日電影節各獎項揭曉之前,幾乎沒人預料到該片會成為歷史上第5部折桂柏林的華語電影。

《白日焰火》的奪魁雖然相當意外,但仔細想來,其中又並非無跡可尋。本屆競賽單元中的三部華語片裏,該片是最早確定入圍的。在組委會公佈競賽片單的官方新聞稿中,以“BlackCoal,ThinIce”為英文片名的《白日焰火》按字幕順序排在首位,新聞稿中所用的配圖同樣來自該片。而在電影節的日程安排中,《白日焰火》的首映也被放在了更受重視的夜場。

此外,今年柏林對評委會的安排在客觀上也有利於華語片脱穎而出。本屆電影節競賽單元的評委會中除了有華人巨星梁朝偉,掌舵全局的主席詹姆士·夏慕斯(JamesSchamus)也是著名華人導演李安的編劇、製片老搭檔。

雖然其中巧合成分或許居多,但這些細節引人遐想。客觀地説,《白日焰火》在柏林拿獎不算意外,畢竟該片首映後的口碑不錯。然而影片拿到的畢竟是金熊,近些年來該獎的得主,如《蜂蜜》(Honey)、《一次別離》(ASeparation)、《凱撒必死》(CesarMustDie)等都是享譽全球的一流文藝佳作。相比之下,《白日焰火》還是有些差距,何況其除了金熊外還收穫了一樽影帝銀熊——按照歐洲三大電影節既有的評獎規則體系,最佳影片獎得主同時拿到其他重要獎項,意味着評委會給該片的評分遠遠高於其他競爭者。

就業內和媒體的反映而言,今年柏林電影節中兩位美國導演的新片其實最被看重。其中韋斯·安德森(WesAnderson)的《布達佩斯大飯店》(TheGrandBudapestHotel)是本屆電影節的開幕片,而理查德·林克萊特(RichardLinklater)的《少年時代》(Boyhood)則是大獎熱門。雖然兩片最終各自斬獲了份量僅次於金熊的評委會大獎和最佳導演獎,但仍然引起了很多美國媒體的不滿。“柏林電影節給了中國一個大大的熊抱(warmbear-hug)”,美國資深影評人黛博拉·楊(DeborahYoung)如此評價。

雖然大獎的歸屬未能令所有人信服,但是今年三部華語參賽片的品質還是得到了普遍認可,包括黛博拉·楊在內的很多西方影評人也承認本次柏林選擇的華語片是近年來歐洲三大中最好的一屆。而在常年主攻中國電影和亞洲電影的英國老牌影評人艾德禮(DerekElley)看來,婁燁的《推拿》堪稱本屆電影節中最優秀的作品之一,“《白日焰火》裏導演的確嘗試了很多東西,但相比之下,《推拿》在創新上走得更遠,且影片整體要更成熟。”對於後者最終拿到的一個針對攝影的突出藝術貢獻獎,艾德禮也相當不平,“對這樣全面而優秀的作品來説簡直是個侮辱。”

就整體而言,今年柏林電影節的種種策略,效果顯然是成功的。三部華語片加上最後獲得影后銀熊的日本電影《小小的家》,柏林今年的亞洲牌成功地止住了其近些年來在亞洲影響下滑的勢頭。本屆的選片也算是兼顧了明星、話題和品質,影市成績同樣非常理想——根據組委會事後的統計,本屆柏林電影節創紀錄地售出了33萬張電影票,這使其依然穩居全球規模最大的公開電影活動。而對於中國電影界和相關媒體來説,來自柏林的獎盃既意外又及時,畢竟華語片已很久沒能在歐洲三大電影節染指最高榮譽了。

當然,對於很多西方媒體來説,今年柏林或許依然乏善可陳。在歐洲三大電影節中,柏林的選片近年來其實一直備受詬病。而在艾德禮這樣浸淫柏林多年的老江湖看來,本屆電影節的成績與效果也需兩面看待:“柏林今年好像對中國電影格外友好,但實際上前幾年的情況剛好相反。”除了主競賽外,電影節其他的重要單元,如“電影大觀”(Panorama)、“論壇”(Forum)等走的也還是老路子。“我覺得柏林整體的大方向其實沒有明顯改變。對華語電影來説,以後會怎樣也很難説。”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白日焰火》在柏林登頂,立時成為國內的焦點話題。

2014年2月27日,北京,麗思卡爾頓酒店宴會廳,《白日焰火》在國內的首次發佈會還有一會兒就將開始。提前到場的記者正在架機位和閒聊。台上,背景的LED屏正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電影的預告片,舞台顯得很空蕩——除了中央小桌上擺着的那樽來自柏林電影節的金熊獎盃。不時有人走到前面,拿起手機拍照。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上前拍照的人更多了。

近年來,華語電影在歐洲三大電影節的失意已漸成常態。正當業界和媒體都開始對此習以為常的時候,《白日焰火》這部之前並不為業內外所關注的小成本製作卻一舉在柏林登頂,立時成為了國內的焦點話題。歐洲電影節歷來是中國電影品牌鍍金的必經之地,不過今時不同以往,相比之前一批在歐洲奪獎的華語片,類型氣息更重、宣傳推廣模式也更本土化的《白日焰火》與本地市場和票房有着更接近的可能。

導演刁亦男

對於突如其來的聚光燈,刁亦男的不適應難免。“他平時真的是一個埋頭創作的人,對這些有點不習慣。”影片的監製萬娟説。然而最近短短的兩週,《白日焰火》的爆冷奪獎使刁亦男的知名度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柏林開獎的當天,內地一家門户網站的大稿很誠實地寫出了很多中國媒體對此的意外:“我們對這位導演和他的電影近乎一無所知”。

而現在,一切都已不同。

雖然長期不為公眾熟知,但在國內的文化圈,刁亦男之前並非籍籍無名。他曾作為編劇參與過張楊導演的《愛情麻辣燙》和《洗澡》。在戲劇界,刁亦男與他的中戲同學孟京輝有過不少成功合作,此次出演《白日焰火》的廖凡同樣是後者的老班底之一。

他涉足電影有十多年的時間。2003年,刁亦男的長片處女作《制服》入圍釜山電影節。2007年,他的第二部作品《夜車》被戛納電影節的“一種關注”單元選中,影片的反響相當不錯,這意味着刁亦男已成為了國際電影節“選秀”的一支潛力股。不過,這兩部電影的成功都僅限於圈內。《制服》和《夜車》均未能在國內上映。

2007年《夜車》參賽戛納時,刁亦男在一次採訪時提到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將是一部“刑偵片”。雖然和前兩部作品一樣都是警察題材,不過這一次他的想法有所改變。一方面,刁亦男説自己始終相信並堅持獨立製片的價值,但另一方面,他也本能地希望自己的電影能找到更大的空間,“我想拍一部有觀眾又有自我表達的電影。”

面對市場

平衡、兼顧個人風格與市場口味固然是創作者的主觀願望,但同時恐怕也是客觀大環境使然。眼下,即便是對於主攻海外電影節的文藝型小製作,本地市場也已是不可迴避的考量因素。《白日焰火》的劇本早在2005年就開始醖釀,但項目卻遲遲找不到投資。刁亦男只能對劇本框架和方向不斷調整。他的製片人搭檔曲文晏回憶説,劇本先後有三個不同的版本,最終才定下了現有的黑色電影類型框架。

與此同時,刁亦男也帶着《白日焰火》頻繁奔走於各大國際電影節的創投單元,先後參加了2007年的釜山電影節PPP和2008年的鹿特丹電影節。但突如其來的全球金融危機打亂了影片在海外的融資進程。2009年,刁亦男結識了時任上海電影節業務副總監、同時也是上海創投單元創始人的沈暘,後者建議項目嘗試向國內方向轉型。在沈暘的介紹下,《白日焰火》破格入圍了次年上海電影節的“合拍片項目洽談”。隨後同樣在她的牽線下,刁亦男和江蘇的幸福藍海影視文化集團開始了接觸,後者的副總經理萬娟之後也成為了影片的監製之一。最終,2011年“在項目順利立項之後”,雙方正式開始合作,至此《白日焰火》終於啟航。

應該説刁亦男和幸福藍海是一對有點奇妙的組合,畢竟前者一直被視為獨立藝術片導演,而後者則是一家背靠江蘇衞視的國有企業。2005年成立來,幸福藍海在內容方面一直以電視劇為主,雖也投過不少電影,比如《親密敵人》《讓子彈飛》,以及范冰冰主演的《白髮魔女之明日天國》等,但大多是跟投,且選擇的項目基本都是主流商業片。不過在萬娟看來,跟投難以讓企業得到真正的發展機會,“很難接近電影產業的核心資源。”為此幸福藍海之前也一直在嘗試主導運作的機會。實際上,在雙方攜手之前,《白日焰火》也接觸過其他很多國內的影視公司,“但大家可能還是對導演以前的路數和項目變數有所顧慮。”萬娟説幸福藍海最終選擇《白日焰火》也是因為企業自身的鮮明訴求,“還是出於公司長遠發展的考慮。”

雖然從項目進入之初就明瞭其中的風險,不過該為市場所做的準備還是得做。例如影片的主演陣容,刁亦男的前兩部電影均是以非職業演員為主,而《白日焰火》中領銜的則變成了台灣明星桂綸鎂,另兩位主演廖凡、王學兵也是國內知名演員。

當然,萬娟也承認更重要的因素還在於影片本身,“我們從一開始就看好這個題材的潛力。”《白日焰火》的故事採用了黑色電影的類型架構,懸疑破案的元素相當突出,最後的“解密”也出人意料。在刁亦男看來,“這些是能吸引觀眾的。”此外,從導演上一部作品《夜車》中,就能看出他其實具備把電影拍得好看的能力。雖然該片的成本極低,但刁亦男和攝影師董勁鬆成功營造出了兼具風格化與畫面感的影像。這對搭檔在《白日焰火》中做得更為成功,在柏林參賽期間,影片的攝影也是最受外界稱讚的環節。

牆外與牆內

得益於柏林的表現,《白日焰火》的海外發行推進得異常順利。實際上,早在競賽片單公佈之前,該片就已經吸引了很多消息靈通的海外發行商,最終與片方簽約的是在影展片領域相當知名的Fortissmo公司。隨後的獲獎更是使片子的海外銷售一帆風順。負責《白日焰火》電影節和海外事務的沈暘介紹説,目前影片已經敲定了20多個國家和地區的版權交易。

相比導演的前作,《白日焰火》具有更多的商業性,但其整體仍在影展片的範疇之內。然而回到國內,情況又不一樣了:相比影片本身追求的“平衡”,“商業”在面向本地的運作中迅速佔據了主導地位。實際上,影片在入圍柏林時所發佈的首篇新聞稿中就已有“罪案奇觀”這樣具有強烈商業類型暗示的詞彙。而在柏林獲獎,內地宣傳造勢全面開始之後,影片在內地既有的商業電影包裝思路下被迅速推上台面,懸疑、驚悚、愛情等市場所熟悉的商業元素均得到了大力渲染,發佈會上揭曉的新款內地版海報則主打明星牌。

在萬娟看來,這些為本地市場做出的安排順理成章,因為《白日焰火》“從一開始就是為市場而拍的電影”。對於公司而言,電影節的成功固然可喜,但遠非可以滿足的終點。柏林的成功只是為之前為市場而做的種種鋪墊贏得了更多發揮的可能。獲得金熊獎之後,片方迅速敲定了3月21日的上映檔期,“就是想趁熱打鐵。”雖並未以具體數字明言對票房的期待,但製片方對《白日焰火》的票房顯然是有相當的期待甚至是野心的。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史蒂夫·麥奎因(左)在片場説戲

六個月前,《為奴十二年》在美國特柳賴德電影節上首映,麥奎因的一位朋友看完電影后,告訴這位大塊頭黑人導演:這部片子的分量,比你還要重。事後證明,這話説得一點沒錯,《為奴十二年》的分量,重到連麥奎因自己都沒想到。

從2013年11月頒獎季開啟,這部描寫19世紀美國奴隸制度的電影就被視為大熱門之一,在橫掃千軍般接連拿下芝加哥影評人協會獎、廣播影評人協會、英國電影學院獎、金球獎等眾多獎項的最佳影片後,最終在好萊塢杜比劇院摘得第86屆奧斯卡的最佳影片、最佳改編劇本和最佳女配角三項大獎。

作為製片人領獎的布拉德·皮特説:“感謝所有的人,特別是史蒂夫·麥奎因,他執着地帶領我們一起,講述了一個這麼棒的故事。”

“投石子”

為了宣傳《為奴十二年》,麥奎因推掉了另外一部電影的製片,錯過了女兒15歲的生日,但他説,一切都值得。“電影裏發生的可怕事情,在今天的社會中仍然可以看到,這部電影,講述的並不僅僅是一個黑人奮力尋求自由,而是奮力求生,每個人,不管過去還是現在。我有責任讓更多人知道這部電影,所以必須為它努力做更多事,當然這意味着犧牲掉不少陪伴家人的時間,但他們都理解我。”麥奎因説:“《為奴十二年》就像往湖裏扔一塊石頭,石頭小,但漣漪波及的範圍很大。很多人看過電影后跟我説,從來不清楚奴隸制度竟然邪惡至此。影史上描寫奴隸制度的作品只有20來部,數量如此之少,甚至都算不上是一個類型,我很高興《為奴十二年》能得獎,更高興看到它成為這一年裏口碑最好的作品之一,不是作為“奴隸題材”電影,而是在所有類型的作品內,都是數一數二的。”

也許社交網絡更熱衷於討論《地心引力》和《美國騙局》,但在幾部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中,《菲洛梅娜》《達拉斯買傢俱樂部》和麥奎因的《為奴十二年》這三部作品卻被輿論認為更具有觸動靈魂的力量。

在創作電影的過程中保持激情並不難,但隨後在好萊塢的市場運作下,出席幾百場宣傳活動和應酬宴會,在記者會上回答相同的提問,一遍又一遍講述創作靈感、跟演員合作的感受……會讓很多電影導演叫苦連天。從2013年10月《為奴十二年》在北美正式上映到奧斯卡頒獎,44歲的麥奎因已經記不得跑過了多少個國家,他不厭其煩地向全世界的觀眾介紹這個辛酸的故事:一個叫所羅門·諾瑟普的黑人被下藥拐賣到另外一個陌生的城市,淪為奴隸的他受盡屈辱,幾乎喪命,在好心人的幫助下,他經過艱苦的法律訴訟終於重獲自由。

好在這些辛苦奔波沒有白費,缺少流行的商業元素,甚至被認為略嫌沉悶壓抑的《為奴十二年》,在捧起奧斯卡小金人的同時,還收穫了可觀的1.1億美元全球票房。作為一部並不被看好的黑人題材獨立電影,出品《為奴十二年》的福克斯探照燈公司手裏只有2000萬美元預算,除去拍攝成本,公司顯然無法安排和競爭對手(索尼的《美國騙局》和華納兄弟的《地心引力》)同樣規模龐大而頻繁的宣傳推廣。好在年底各大獎項提名的接踵而至,為《為奴十二年》提升了不少人氣,也使得電影公司對一度最為頭疼的回本問題,多少有了些底氣。

“我們的預算不多,”麥奎因從來不避諱財務上的捉襟見肘,“獎項提名,特別是奧斯卡提名,吸引了更多觀眾走進影院觀看這部電影,票房讓公司頗感欣慰,也為影片積累了不錯的口碑和關注度。能走到這一步,我們很幸運。但同時,我希望電影公司能看到,觀眾並不只喜歡看爆米花視效大片,他們也會去看具有話題性和引發思考的電影。《為奴十二年》這樣的作品也能賺到錢,也可以收到良好的投資回報。如果能建立起一種良性循環,難道不是兩全其美?”

麥奎因自然並不喜歡別人為《為奴十二年》單純地套上“奴隸題材”的定義,正如他自己不願意被貼上“黑人導演”的標籤一樣,“這部電影的故事並不侷限於19世紀,也不僅僅是一部‘黑奴電影’,它是一部美國人的電影,它關乎人性,關乎自由、尊嚴和其他很多東西。”

5年和35天

《為奴十二年》的創作萌芽於2008年,當時麥奎因正在拍攝他的第一部長片《飢餓》,片中愛爾蘭共和軍囚犯的故事,讓他產生了拍攝以黑人奴隸為主角的電影的衝動。此後三年,這個想法不斷充實和完善,他與合作多年的編劇約翰·雷德利(JohnRidley)一點點構建着劇本的根基,但進展緩慢。2011年,在完成了影片《羞恥》後,麥奎因的妻子、文學評論家比安卡·斯緹特建議根據真實的事件改編電影。不久後,她把所羅門·諾瑟普的傳記體小説《為奴十二年》推薦給了麥奎因,這本著於1853年的小説重印發行了多次,至今仍然暢銷不衰。書中的描寫深深震撼了麥奎因,他説自己簡直像是看科幻小説:“人們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很瞭解奴隸制,但其實一無所知。”

麥奎因馬上找到約翰·雷德利着手改編劇本,其中80%的對話都是直接出自原著。“看書的過程中,我興奮地全身發抖,每一頁的內容都在激發我的靈感,小説作者要表達的東西,幾乎是自動在我腦子裏轉化成為劇本格式。”

電影劇本完成沒多久,看過《飢餓》後就一直尋求機會跟麥奎因合作的布拉德·皮特,以製片人的身份主動找上門來,雙方很快談妥,皮特名下的B計劃娛樂公司(PlanBEntertainment)同意為《為奴十二年》投資,皮特本人也答應飾演片中的一個角色。再加上合作多年的攝影師肖恩·鮑比特,麥奎因只用了一台攝像機和35天的時間,便完成了醖釀了五載之久的《為奴十二年》。

憑藉片中黑奴帕茜的角色摘得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肯尼亞姑娘露琵塔·尼永奧(LupitaNyong'o),畢業於耶魯戲劇學院,她的經紀人把她推薦給麥奎因試鏡帕茜一角。

在尼永奧之前,劇組已經為這個角色面試了很多人,但始終找不到滿意的人選。麥奎因説:“年輕的黑人演員中,很少有接受過專業表演訓練的,所以當我看到尼永奧的試鏡錄像和簡歷時,特別驚喜。”兩週後,尼永奧出現在了新奧爾良的片場,拍攝的第一場就是帕茜被鞭笞的重頭戲,缺少實踐表演經驗的尼永奧緊張得要命,但等這場戲拍攝完畢,她仰慕已久的前輩、麥奎因的御用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MichaelFassbender)對她的表現大加讚賞,而麥奎因更是激動地説:“多謝你的出現。”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法斯賓德説:“史蒂夫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他可以發掘出角色不為人知的一面,而不會對這個人物妄下判斷,他總是試圖啟發我去揣摩和理解人物,越多瞭解,就越少成見。在這一點上,史蒂夫簡直像個新聞記者,隨時保持着敏鋭和理性。”

“《為奴十二年》的劇組就是個大家庭,我們每天一起吃飯,殺青後還一起大醉了一場,拍攝過程充滿激情和火花,合作異常愉快。”麥奎因回憶。而布拉德·皮特甚至如此形容:“假設以後我再也不能和電影有任何關係,有這部電影,我也無憾了。”

比電影真實

1969年,史蒂夫·麥奎因出生於倫敦,他的父母都是在上世紀60年代的移民潮中來到英國。母親來自特立尼達,是從非洲加納販賣到此的黑奴後代,而父親則是來自格林納達的普通農民。

童年時,麥奎因的理想是成為一名藝術家,他擅長繪畫,並如願考上了切爾西藝術與設計學院。某天,他熱心地幫助一個電影劇組存放器材,其中一位工作人員把一台Super8攝像機借給麥奎因擺弄,就這樣,他的人生目標改變了。“我簡直被那台攝像機迷住了。”對於從小隻接觸過電視的麥奎因來説,電影這個全新的領域就此向他敞開,並散發出無法阻擋的誘惑力。“電影可以改變人們的生活,可以改變人們觀看事物的角度,藝術,包括電影都有這個作用。瘋狂嗎?是真的。我熱愛用這樣的方式和觀眾交流,和他們探討當下的境遇、未來的方向以及每個人在這個社會中所處的位置。”

麥奎因説,父親年輕時曾到美國佛羅里達州打短工,在果園裏幫忙採摘橘子。某天,父親下班後和兩位牙買加裔的黑人工友去附近的酒吧喝一杯,一進門,酒吧裏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們看,其中一位工友想要杯啤酒,可白人酒保傲慢地回答:“我們不為黑鬼服務。”那位工友拿起櫃枱裏的酒瓶説:“那好,我自己來。”接着就把酒瓶砸向酒保。在隨後的毆鬥中,兩位牙買加人都被當場打死,麥奎因的父親在排水溝裏躲到深夜,才逃過一劫。麥奎因在7年前父親臨終時才知曉了他這段經歷。“比電影真實。”他説。

作為一個英國人,為什麼要拍攝一部講述美國奴隸制度的電影?麥奎因犀利地回答:“我和美籍非洲人惟一的區別可能就是,當初他們的祖先登上了先開的那艘船,而我的祖先上了隨後那一艘。”

對話史蒂夫·麥奎因

問:《為奴十二年》選擇演員的過程順利嗎?你是從一開始就屬意切瓦特·埃加福特飾演諾瑟普?

答:當然,我最開始就知道要把諾瑟普這個角色給切瓦特。我理想中的人選,要儒雅有禮,充滿人性魅力,即使在某些極端的環境下備受煎熬,他也必須要在痛苦的掙扎中探尋自己的底線,具有這種特質和表演張力的,非切瓦特·埃加福特莫屬。而尋找帕茜的過程,簡直像為《亂世佳人》挑選斯嘉麗,我們面試了1000多個姑娘,那時劇組的選角導演每週都要挑選20到50個人選推薦給我,真人或者視頻資料,我看得眼花繚亂,但突然之間,露琵塔出現了,她讓我眼前一亮,我説,就是她了。

問:聽説拍攝這部電影只用了35天?

答:我和這部電影的攝影師肖恩·鮑比特合作了13年,他是個出色的攝影師,我們彼此瞭解對方的思路和工作方式。拍攝前,我們會詳細討論各自的想法,不需要分鏡頭腳本,但我會對鏡頭的呈現方式成竹在胸,這是13年積累出來的默契,所以我們的拍攝進度非常快。好比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真正的比賽可能十秒內就結束,但背後是數年甚至十數年的艱苦訓練。

問:你是否是個嚴格遵循劇本的導演?

答:不,絕對不是,因為劇本可能一部分是在紐約寫的,一部分是在荷蘭寫的,但等我們到了新奧爾良片場,置於特定的環境氛圍之下,一切看起來都不一樣了。這很好,讓我不斷問自己,劇本的某處是否可以再改進?我是個電影人,劇本是出發點,當然可以修改,甚至可以背離,我絕對不會讓它侷限自己。

問:説起以奴隸為電影主角,人們肯定會把。《為奴十二年》和昆汀·塔倫蒂諾導演的《被解放的姜戈》作比較,你和他談論過嗎?

答:我在新奧爾良的片場碰到過昆汀,當時《被解放的姜戈》拍攝已接近尾聲,而我的電影剛開機不久,他對我説:“我希望市場有空間容納兩部奴隸題材的作品。”我回答:“當然有,正如永遠有空間給下一部黑幫電影或西部電影。”

問:聽説布拉德·皮特和他的製片公司很早就有意跟你合作?你最初作何反應?

答:是的,他們在我拍攝《飢餓》時就給我打過電話,我當然很驚喜,有人願意主動找你合作,永遠都是好事,特別對於我這樣的歐洲導演。對於我們而言,好萊塢幾乎跟聖城麥加一樣遙不可及。所以有好萊塢的人來敲門,我當然求之不得。

問:《飢餓》《羞恥》和《為奴十二年》的內容都非常嚴肅沉重,將來你有沒有興趣拍攝輕鬆一點的題材?

答:接下來我想拍音樂劇,非常想。

問:有具體想法嗎?

答:還在構思,確定的一點是,我還會找法斯賓德主演。

問:他會唱歌嗎?

答:開玩笑嗎?他唱得棒極了,尤其是唱邁克爾·唐納德(MichaelMcDonald,美國靈魂樂、爵士樂歌手)的歌。法斯賓德,他很像米基·洛克或者加里·奧德曼,他是這一代中最具有感染力的演員之一,很多人要麼想和他同台演出,要麼希望可以像他一樣表演,要麼會因為他而愛上表演,這就是邁克爾·法斯賓德。

問:何時開始下一部電影的籌備?

答:説不好,奧斯卡之後還有很多工作,比如電影DVD的發行和不少有色人種權益的宣傳活動,我有時候覺得確實需要休息一下,給自己放個假,得找回當初拍攝《為奴十二年》時那種不知倦怠的激情才行。

人物簡介:史蒂夫·麥奎因(Steve McQueen)

1969年出生於倫敦,曾就讀切爾西藝術與設計學院學習,後獲得倫敦大學金匠學院的美術學學位,1993年在紐約大學Tisch藝術學院學習。2008年,導演了第一部長片《飢餓》,上映後大受好評,獲得多個電影節獎項。2011年麥奎因執導的《羞恥》在68屆威尼斯電影節上首映,主演邁克爾·法斯賓德獲得威尼斯電影節最佳男演員獎。影片還囊括了英國獨立電影獎最佳獨立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編劇、最佳男演員、最佳女配角等多項大獎。史蒂夫·麥奎因也因此成為繼史派克·李之後最受矚目的黑人導演之一。

不久,影片主演廖凡也到了,隨後他在柏林得到的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也被拿到了台上,和先到的金熊擺在了一起。”  《飢餓》《羞恥》的男主角邁克爾·法斯賓德,在《為奴十二年》出演了一個莊園主,他形容麥奎因“對人類充滿熱愛,即便是壞人”。

(從左至右)史蒂夫·麥奎因、保羅·格林格拉斯、大衞·O·拉塞爾、本·斯蒂勒、阿方索·卡隆、李·丹尼爾斯

翻譯/翌安

問:當初為什麼想要做一名電影導演?

史蒂夫·麥奎因:引領我走進這行的應該是鮑比·桑德茲(注:在1981年北愛爾蘭梅茲監獄絕食鬥爭中去世的愛爾蘭共和軍臨時派成員,英國國會議員),他的事給了我拍電影的衝動,後來才有了電影《飢餓》。

保羅·格林格拉斯:在很小的時候,電影院留給我的印象對我非常重要。我還清楚地記得父親帶我去看《日瓦格醫生》時的情景,那是我童年最鮮活的記憶之一。拍電影對我來説就像是一種嘗試,不斷嘗試去複製童年的美好經歷。

阿方索·卡隆:我同意。電影《好傢伙》開場的經典旁白就是:“打我記事起,我就想當黑手黨。”同樣,打我記事起,我就想當導演。

問:好導演和偉大導演區別在哪裏?

保羅·格林格拉斯:導演的個人觀點是一切的根基,偉大的導演能讓你第一時間從他的電影中看到他的觀點。

阿方索·卡隆:很多時候兩者的不同只有時間可以判斷,所謂大浪淘沙始見金。“頭一年轟轟烈烈,三年後無人問津”的電影導演太多太多。當然也有一些影片,上映時沒人喝彩,30年後卻成了經典。所以説時間真是奇妙。

史蒂夫·麥奎因:我記得看《搜索者》(TheSearchers),約翰·韋恩飾演的退伍老兵一直暗戀自己的嫂子,帶着這種微妙的感情,他在兄嫂被印第安人所殺、侄女被掠之後踏上了復仇之路。放眼西部片歷史,如此世界觀之下不忘保留一絲親暱隱情的影片又有幾部?約翰·福特(JohnFord)無疑是一位偉大的導演。因為他對自己的陽剛一面和陰柔一面都能無所畏懼地表現自如。

李·丹尼爾斯:無所畏懼。這也是評判偉大導演的標準之一。跟隨你的直覺,大無畏地與全世界分享你所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問:你們如何保持創作動力?

大衞·O·拉塞爾:活力,隨時尋求生命力。拍片時我不喜歡在酒店房間裏計劃好一切,那樣太死氣沉沉。我喜歡直接,簡單明瞭。有些演員告訴我和我合作的感覺就像是在蹦極,一頭紮下去了。不過我覺得他們似乎都挺享受的。

保羅·格林格拉斯:創造活力是最難也是最重要的部分。

阿方索·卡隆:創作的過程可以有很多種。有些導演性格非常平靜,比如羅伯託·羅西里尼(RobertoRossellini),他會在拍攝期間整整消失一個星期,清理自己的思路——矛盾和混亂也是創作過程中的一部分。

問:拍過這麼多電影,發生矛盾時,你們的處理方法有沒有改變?

史蒂夫·麥奎因:積極面對,因為解決矛盾是導演工作的一部分,我們就是幹這個的,問題不解決,工作就無法進行。帶領大家拍電影的是你,無論發生什麼問題,作為導演都必須要去解決。

李·丹尼爾斯:有時候事情剛好不湊巧,你的演員看問題的角度跟你正相反,你就要想辦法哄着他們用你的角度去思考。我實在不喜歡哄人這件事……

問:拍電影時,你們的日常生活會受到哪些影響?

李·丹尼爾斯:在拍攝期間我接觸不到我的孩子,這一直是最讓我遺憾的。同時我也不顧上自己的健康,作息不規律,和親人朋友也沒辦法見面。即使終於關機以為能鬆口氣的時候,回家才發現還有很多事情等着我處理。這一行真的讓我付出了很大代價。

保羅·格林格拉斯:對我來説,找到工作狀態和家庭關係的平衡要容易一些。這並不是説感情不再強烈,也不是否認那種孤立的感覺,只是經過這十幾年,處理問題相對要熟煉多了。

大衞·O·拉塞爾:導演工作不是人人都可以勝任的,做這行,你的家庭必須要面對這件事。

李·丹尼爾斯:我曾經一口氣連拍兩部電影,那絕對是一個嚴重的錯誤,期間我和孩子們在一起的時間少得可憐,而那時他們剛要上大學,面對很大的生活改變,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在他們身邊。

問:作為電影人,你們覺得當下最嚴峻的挑戰是什麼?

保羅·格林格拉斯:保持嚴肅電影在主流電影中的一席之地,近兩年我們看到這一類電影的空間被明顯壓縮,今年也是如此。這是當下最大的挑戰,嚴肅題材能不能一直堅持下去?

李·丹尼爾斯:籌拍《白宮管家》的時候,好多製片公司都讓我吃了閉門羹。現在我很高興能對他們説,“嗨,看見了嗎?你們錯了,美國人願意看這部電影,不光是黑人,我們沒白努力。”

大衞·O·拉塞爾:已故的製片人勞拉·澤斯金對我説過:“大衞,你必須為自己的電影而戰”。我相信她這句話是出自內心。從項目開始,到劇本寫下第一個字到最後所有鏡頭製作完成,堅持下去,絕不放棄,因為戰役永遠不會結束。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xiumeifan.com/dianying/oumei/q2k76e.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