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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自認比程蝶衣幸福:演員應千變萬化

張國榮自認比程蝶衣幸福:演員應千變萬化

一年後,張國榮去世,張柏芝提起此事淚如泉湧,説:“這個符我會一生都戴着……”  3.《金枝玉葉》時期的張國榮和劉嘉玲。《阿飛正傳》為張國榮贏得金像影帝時,遠在加拿大的他並未親自領獎,而是由周潤發代勞。

張國榮自認比程蝶衣幸福:演員應千變萬化

張國榮童年照

張國榮和毛舜筠

張國榮和譚詠麟

張國榮10年祭,紀念活動紛至沓來。林夕曾在歌詞中寫道:“路已難辨,舊居都改建,但那懷念,開枝散葉蔓延;物會磨滅,事不可改變,逝去年代,清晰往事可見。”時間帶我們從往事的窗口追尋張國榮和那個隕落的巨星時代,那個藝術堪比生命、多元共生、璀璨如夢的年代。最好的時光一去不返,舊愛總是最美。面對如今時代這過於繁華的荒誕和過於喧囂的孤獨,“永別”這個字眼,遠比想象中更為哀慟。於是,儘管最好的時光隨着張國榮的10年祭越去越遠,他卻愈發在遙遠靜謐的星空光彩照人、熠熠生輝。

“我的童年時代沒什麼快樂的事情。”

在香港80至90年代最成功的演藝明星中,無論是成龍、周潤發,還是周星馳、梁朝偉、劉德華……幾乎都是家境貧寒,甚至無以謀生,才加入各種各樣的訓練班,進而入行演藝圈,而這些人的成名之路也幾乎是他們的成長之路。但張國榮卻不同,出身於富貴家庭,受過大學教育,以留學生身份入行,他似乎一開始就與香港本土流行的草根文化格格不入。

“一個靚仔,拿一首7分多鐘長的英文歌《American Pie》來參賽,雖然他唱得好,但是誰能等他唱完?我叫他停,他卻説這樣就沒有意義了。堅持唱了3分鐘。”香港資深音樂製作人黎小田回憶張國榮參加“亞洲歌唱比賽”時的情景説。1977年,張國榮花5元錢,乘坐輪渡到麗的電視台報名,算是趕上了選秀的早班車。

舞台是張國榮的宣泄通道。曾為張國榮主理出版過兩本個人寫真集的日本作者志摩千歲回憶,在回答“童年時代最快樂的事情是什麼”這個問題時,張國榮神情黯然,“我的童年時代沒什麼快樂的事情。”志摩千歲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問下一個問題。事實上,雖然身為香港有名的洋服專家張活海的小兒子,張國榮從小也並未得到多少家庭關愛,在他眼裏,父親是自私且沒有責任心的。當年他送張國榮去英國念紡織,似乎有些子承父業的意思,可因為父親酗酒導致癱瘓,張國榮不得不輟學回港。在口述中,張國榮談到:“大約6歲時姐姐帶我來店裏玩,曾被裏面伯伯開玩笑地問:‘仔仔,你爸爸有沒有帶你去飲茶?’”張國榮的回答是:“我跟他不熟的。”

學業中斷後的張國榮並不習慣和家人一起住,他想經濟獨立,所以某種程度上進入娛樂圈也是“生存所迫”。但“從他進入麗的電視台起,似乎就已經註定會有一定時期的不順。”這是後來很多香港研究學者的感歎。當時的麗的被港人稱為“二奶台”,意味着關注度低、名氣小,藝人出頭很難。但沒過多久,黎小田因為選秀節目做得風生水起被無線挖角,在他的監製下,張國榮得以開始自己的歌手之路,推出《風繼續吹》後,令其歌唱事業平步青雲。

不過直至1984年,專輯《Leslie》轟動全港,一首舞曲《Monica》才讓張國榮真正有了當明星的感覺,張國榮被塑造成叛逆不羈的青春偶像,當然,這也非常貼合他的內心。導演關錦鵬在張國榮還未成名時就記住了這個年輕人,他説:“在我的印象裏,那個時候的張國榮真的是一個比較驕傲的年輕人,冷着臉,對人、對事業也更冷淡。當時我是副導演,就不懂這個人不紅有什麼好驕傲。”1985年,張國榮在紅館連開10場個唱,打破了香港歌手初開演唱會的場次紀錄。

1.張國榮童年照。當年那個只有6歲的男孩,忽閃着一雙大眼睛對父親的同事説“我和他(父親)不熟的”時候,憂鬱的性格似乎就註定了。他可以一聲不響地躲在一個角落,看着家裏來來往往的人,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説童年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值得回憶的東西。

2.張國榮和毛舜筠。21歲的張國榮曾向毛舜筠求婚,但被一口拒絕。多年後毛舜筠承認“年紀太輕不懂得珍惜”,張國榮微笑道:“那已經改變了我的一生了。”1999年,毛舜筠邀老友做電視嘉賓,提到張國榮的伴侶:“我是妒忌,因為他,你的那個他,實在是太好了……我明白為何大家都喜歡他,但不明白為何你喜歡他?”張國榮答:“是因為他好……對我簡直是説不出的好。”“你認定了他是你的終身伴侶了嗎?”“正如你是我的終身……終身的朋友啦、妹妹啦……有了他我很開心,他是blessing,是主賜給我的……”

3.張國榮和譚詠麟。80年代的“譚張爭霸”是香港樂壇空前絕後的慘烈一幕。但這畢竟不是他們之間完全意義上的個人敵對,在張國榮的第三部音樂電影《左右情緣》中,還曾找到譚詠麟客串。那一年張國榮加盟環球唱片,與譚詠麟成為戰友,媒體覬覦“老對頭”展開新一輪“爭霸”,但張國榮和譚詠麟全然不動聲色,還相聚甚歡。

4.很多人認為張國榮是典型的唯美派自戀者,但他卻並不覺得自己靚,用他的話講,唐生是“鼻樑挺直,五官端正”的臉形,而自己則是一張“缺乏凹凸感的平板面孔”。有一次被電視台主持人逼問,非要説出五官哪裏最靚,張國榮説:“神情吧。有的時候,有的光線和角度下,神情是挺靚的吧。”

“演藝界太政治了,待久了發覺自己開始虛偽,不喜歡,所以決定退出。”

《Monica》之後,張國榮的青春偶像形象樹立起來,但他的舞曲風在80年代被認為無法登上大雅之堂,這和當時走貴公子氣質的陳百強形成鮮明反差。此前張國榮曾和陳百強、鍾保羅演過一部電影叫《喝彩》,陳百強扮演熱愛音樂的純真少年,鍾保羅是踏入社會的成熟主持人,只有張國榮做起桀驁不馴的學生,演唯一的反派。新晉藝人大多忌諱反派角色,生怕“一入***門深似海”,但公司要重點捧紅陳百強,張國榮只有聽命配合,直到在歌壇走紅後,才有機會出演正面角色。因出演這部電影,三人號稱“三劍客”,不過命運的際遇令人唏噓,年僅35歲的陳百強因誤吸藥品導致昏迷於1993年過世,而鍾保羅1989年因賭債纏身跳樓身亡,終年只有30歲。

1986年底,和華星唱片約滿的張國榮已是各家公司爭搶的對象,而彼時也是譚詠麟和張國榮在獎項競爭上最劇烈的階段,《禁色的蝴蝶》作者洛楓回憶説,當時每個香港家庭中似乎都有一個人支持張國榮,另一個支持譚詠麟。在1987年張國榮拿下全年銷量冠軍大獎、十大勁歌金曲金獎兩項至高榮譽後,“譚張爭霸”也達到g.c,並在1987年初的“勁歌金曲頒獎典禮”上全面爆發,成為香港樂壇空前絕後的一次慘烈對抗。

那晚張國榮的《有誰共鳴》獲得十大金曲的金獎,倫迷從他一出場就噓聲不止,全場亂成一團,而張國榮微笑着唱完《有誰共鳴》後,還在間奏時從容説道:“有些人取得成就只需要很短時間,有些人要得到一些東西就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不過至少我一直用心去做,今天才能夠站在這裏。”典禮結束後,雙方歌迷在場外開戰,張國榮的車被劃得稀爛,被困場內6小時沒脱身……

張國榮説自己有兩怕:一是緋聞,二是阿倫(譚詠麟),因為那些煽風點火的話讓他既尷尬又無奈。情勢之下,譚詠麟宣佈此後放棄獎項,倫迷都把矛頭指向了一枝獨放的張國榮。曾經有媒體報道,一個歌迷每天都要在張國榮家門口放置恐嚇信,甚至會有花圈、冥鈔、蟑螂送進家門。

“香港人思想狹窄,他們喜歡一位藝人,不只喜歡他的造詣,還要包括他的私生活、家庭倫常道德等各種因素……演藝界太政治了,各方關係錯綜複雜,待得久了,發覺自己開始虛偽,説話也圓滑了,不喜歡,所以決定退出。”在內地首次出版的《盛世光陰 張國榮》裏有這樣這樣一段話。1989年,33歲的張國榮宣佈退出歌壇。

張國榮的經紀人陳淑芬曾描述過張國榮的爽直,“開始別人跟我講,我都沒有當真。後來當了他的經紀人才知道,原來他真的什麼都敢説,而且經常不分輕重地亂開玩笑。甚至每一次採訪,我都要到他的身邊,叮囑他,以防在記者面前又説出什麼孩子氣的話來。”

張國榮開了33場告別演唱會。傭人回憶:“那晚場面好動人,那天很冷,我拿了大衣在後台等他,結果周潤發同我玩,死捉住我不放,我都未來得及,Leslie一支箭般衝落台,含住滿眼的淚,上車就走了。”後來張國榮剖白:“當時我怎能不傷心,那次的演唱會錄像帶,我一次都沒有看過。”

1.《白髮魔女傳》片場照。林青霞比張國榮大兩歲,所以試裝時張國榮誇道:“姐姐你好靚啊!”林青霞笑道:“哥哥你也好靚啊!”“哥哥”就此流傳開來,後來張國榮説“哥哥”是《倩女幽魂》時王祖賢叫起來的。李碧華説,“哥哥”讓從小生長在親情淡漠的大家庭的張國榮有“親人的感覺”。

2.張國榮幾乎與所有合作過的夥伴都能成為好友,對後輩他更是悉心指導。袁詠儀、周慧敏、張柏芝、莫文蔚、梅婷、寧靜、黃磊都表達過對張國榮的感激。在《左右情緣》裏,張國榮不僅教張柏芝怎麼看鏡頭,哪裏有燈光,還示範全套引誘動作給她看,此後張柏芝在慈善義演中受傷,張國榮將佩戴多年的護身符送給她,朋友勸阻説會妨害他本人,但是張國榮不聽。一年後,張國榮去世,張柏芝提起此事淚如泉湧,説:“這個符我會一生都戴着……”

3.《金枝玉葉》時期的張國榮和劉嘉玲。戲外兩人是好友兼牌搭子,張國榮常去劉嘉玲家打麻將,更少不了拿她和梁朝偉開玩笑,例如他會把家明和玫瑰的親密合影塞給劉嘉玲,説:“擺家裏!別讓他以為你就他一個,你也有國榮呀!”

張國榮和鐘楚紅。《縱橫四海》完成後,鐘楚紅與朱家鼎完婚而退出影壇,她亦曾經營古董傢俱店,1996年市道不景氣,張國榮還出手相助,以70萬港幣的高價向其買下一把古董椅作為演唱會道具。

陳凱歌為《風月》片場的鞏俐、張國榮講戲。鞏俐特別讚賞張國榮的台詞功夫:“我們可能覺得説一段普通話台詞不算什麼,但是張國榮是香港人,普通話不那麼好,但劇情經常需要他一大段台詞一個鏡頭下來……整天都會看到他捧着劇本在念。”事實上,張國榮頗具語言天賦,對待菲傭,他對她們説的都是對長輩用的規範敬語;他在法國旅行時曾用法文把無良小販駁得服軟;在上海拍了幾天戲就學會了上海話;他還是一個能講一口京片子的港星。

《春光乍泄》。香港記者八珍曾撰文:“拍牀戲之前梁朝偉就同張國榮事先聲明:不要大力撞他的牙,因為原來偉仔前排牙是假的,怪不得這麼整齊啦。不過,拍這場戲時哥哥故意玩偉仔,每拍完一次哥哥就用***人糖似的淫笑‘嘻嘻嘻’地望着好似被人***完後的梁朝偉。”另一篇報道説得更明白:梁朝偉在拍戲時極度緊張,所以張國榮想方設法活躍氣氛,甚至要來個率先垂範:“你看你看,我已經除衫啦。”

“走在街上分分鐘會被打死!”

不過生活總是充滿變數,在張國榮告別演唱會籌備期間,他結識了聲譽鵲起的王家衞,後者請他客串《阿飛正傳》,本想利用演唱會前的一個月出演,但該片一直拖到1990年初張國榮出走加拿大,電影開拍時,王家衞不得不急請張國榮回來。這個時候從客串升級為主演的他還不清楚王家衞的工作方式——與張曼玉牀上纏綿一個鏡頭重拍了47次,這是張國榮電影生涯中NG次數最多的紀錄,而直到過關,他也不知道前46次不妥在哪裏;當然,那時的張國榮更不知道《阿飛正傳》對他的意義——此前他更多地被看做一名歌手,雖然已憑《烈火青春》《英雄本色2》《胭脂扣》有過三次金像影帝提名,卻一直未能獲獎,但這部近似“遺腹子”的作品卻讓他實現夙願,亦完成從歌手到演員的蜕變。

張國榮初涉影壇是在1978年,那時他剛剛以亞洲歌唱大賽亞軍出道,某天,有製片人邀他扮演賈寶玉,張國榮曾説最愛看《紅樓夢》,但懵懂少年哪會知道這部名為《紅樓春上春》的電影其實是《紅樓夢》的三級“鹹濕版”,當時李翰祥式的風月片紅遍香港,部分製片人試圖將《紅樓夢》以風月片形式包裝大賺一筆,而這一切張國榮直到開拍後才知曉,但合約已籤,如果不怕,“走在街上分分鐘會被打死!”

香港人有句俗語叫“連張國榮也要熬十年”,與他多次合作的翁靜晶甚至用“慘無人道”來形容張國榮所受的對待:“由相識的這一天開始,直至往後的每一次合作,看着他所受過的欺負、屈辱,真是非筆墨所能形容。”她所目睹的最慘事件發生在1983年版電影《楊過與小龍女》片場,兩個年輕人整日被武師呵斥,一次吊威亞,武師不知是否有意裝錯角度,翁靜晶和張國榮纏在一起撞向石柱,張國榮當場頭破血流,翁靜晶也擦傷手腳,武師大罵兩人是笨蛋。同樣的事發生幾次後,還是張國榮機智,去拜著名武術指導劉家良為“契爺”,得到關照才脱劫數,“契爺”在一年後成了翁靜晶的夫君。

張國榮一直將1982年的《烈火青春》視為電影生涯的首部作品,80年代初香港影壇青春片當道,代表作《烈火青春》勝在“肉帛相見”,它也為張國榮贏得第一次金像影帝提名。

《阿飛正傳》為張國榮贏得金像影帝時,遠在加拿大的他並未親自領獎,而是由周潤發代勞。兩人的交情在《英雄本色》時就已經很深,事實上,《英雄本色》演員表中排名第一的不是周潤發、狄龍,而是張國榮,當年該片正是以他在歌壇的號召力吸引到投資商,但張國榮的角色實在衰到經紀人都強烈反對,但張國榮是個性情中人,看了劇本後熱血沸騰,明知“這回死定了,人人都會喜歡小馬哥”,最後還是力排眾議出演了小警官宋子傑。有場戲是宋子傑在浴室裏思維交戰、一拳擊碎鏡子,張國榮在拍攝時真的一拳盡力擊去,吳宇森捧着他流血的手,感動得流淚……據説吳宇森為把傑仔拍得惹人厭感到抱歉,所以在續集中着意改善其形象。幾個人的情誼還延續到《縱橫四海》,吳宇森親自下廚,發嫂陪逛、採購,張國榮向每個人派送大禮包,剛剛學會足底按摩的周潤發整日拉人練手,被犧牲對象幾乎都是張國榮,發哥贊他“真是能忍痛,從來不吭一聲”。

“老實説,我比程蝶衣幸福多了。”

張國榮小心翼翼地拍着電影,有人卻指責他出爾反爾。梅豔芳開解他,“只説不唱歌,又沒説不演電影”。事實上,在1991年張國榮退休的第二年,他便在加拿大悶得發瘋了。在一次訪談中張國榮説:“剛開始到加拿大的時候,我覺得這裏真是天堂啊……但是……原來每朝起牀都是這樣的……像是在這裏等死似的。”也是在這一年,湯臣電影公司負責人徐楓與張國榮接觸主演《霸王別姬》事宜,但由於已是永高公司簽約藝員,不可隨意接拍其他公司電影,為此他去找老闆黃百鳴商量,黃百鳴一口答應外借,並將已安排好的其他電影檔期延後,而張國榮自此每年都自降片酬接拍黃百鳴的賀歲片。

興致勃勃的張國榮拎着家當跑到陌生的北京,先前劇組工作人員並不看好這個來自香港的大明星,但後來整個劇組提起張國榮來全是敬佩——貼片不能吃飯,勒頭勒到嘔吐,沉重的行頭一戴一整天,一個字也不肯差地背台詞,學習京劇的功架、台步,苦練普通話,拍戒煙戲割壞了手,酷暑中穿着全套戲裝,滿臉花地連續兩天跪在火盆邊拍戲以致病倒……連陳凱歌都説對張國榮要求太過分,但他全都照做。即使在2003年年初,重病的他還在唐鶴德的陪伴下去北京拜會了劇組的老朋友。也是在《霸王別姬》後,張國榮開始廣泛與內地影人合作,拍《風月》《紅色戀人》,他還説:“我很像程蝶衣,也是狂熱地愛着自己的事業,也是一上台就全情投入,物我兩忘,但是我不是他,也不想做他,老實説,我比程蝶衣幸福多了。”

時間兜兜轉轉到了1993年,張國榮與王家衞再次合作《東邪西毒》,兩年多的時間裏,演員都跑了,誰有空就回來拍幾組戲,唯一跟定劇組的只有張國榮。從北京趕到陝西片場時,他坐了21個小時汽車。張國榮曾開玩笑説與王家衞“八字不合”——《阿飛正傳》險些墜樓;《東邪西毒》被毒蠍子蜇;到了《春光乍泄》,染上阿米巴病毒病得死去活來,連怎麼分配遺產、安頓家人都盤算了。

但兩人合作又總能擦出火花。《春光乍泄》美術指導張叔平在訪談中説:“也許因為他太出色的演技,有些人甚至誤以為現實中的張國榮就像戲中人一樣任性放蕩。”志摩千歲也透露,在接觸張國榮前,他是個印象中“不輕易接納別人,過分克己,自我防線堅固得如同禁慾主義者”的人,但實際上,張國榮性格十分直率且從不妥協,而工作中的他又是個讓旁人看得心痛的完美主義者和理想主義者。他所追求的理想常是障礙重重,要同理想和與理想存在着鴻溝的現實和平相處,他要奮鬥、會受傷、須忍耐,甚至會弄得傷痕累累。但另一方面,身為香港人的他又是個經濟頭腦一流、臨危不亂並速戰速決的現實主義者。正因同時具備這看起來有諸多矛盾的性格,所以他時常讓人覺得複雜難解,有時精明過人,有時又單純得像孩子。

曾有報道稱,1995年《夜半歌聲》的角色宋丹平是為張國榮“度身定造”,無論作曲、唱歌、演戲,還是大膽前衞、萬眾追捧或經歷坎坷,這個人物都太像他。張國榮極為反感:“什麼是度身定造?我十分不明白,為什麼每當一個演員把角色演得好,別人總説是為他度身定造的呢?”而這段話也多少交代出張國榮在電影獎項上的失意與不被尊重。事實上,張國榮此後出演的《色情男女》《異度空間》等又為他獲得金像獎提名,但命運總在和他開着無可奈何的玩笑,張國榮曾8次入圍金像影帝,4次入圍金馬影帝,只有《阿飛正傳》一次問鼎金像獎最佳男主角。張國榮説,“如果一個人説他不在乎得獎,那不是實話,得獎最起碼是對演員的肯定。”但獎項組委會總有一些藉口,如“扶植新人啦”,“GAY演GAY,演得好是正常的”。

張國榮説過:“站在舞台的燈光下把夢想帶給人們,能做這樣的事情的人是被神選中的。我覺得這是一種幸運,把它看作是神的使命,我要珍惜它。”1989年,張國榮在告別樂壇演唱會上身穿一件白襯衫演唱了一首歌曲,緊接着又唱了一首《想你》,將那件白襯衫緩緩除下……以前從沒有人敢在舞台上當眾除衫,一時間整個紅館熱力爆棚,張國榮小小的得意:“性感和色情原只有一線之隔……”不過在2000年的“熱·情演唱會”上的男身女相卻招來負面報道,經紀人陳淑芬認為這是張國榮患抑鬱症的最大原因。

張國榮曾是老煙槍,40歲時下決心戒煙,由於拍攝《煙飛煙滅》,還被授予“全球華人不吸煙大使”稱號。2000年,他與唐鶴德深夜牽手逛街被偷拍,他對牽手一事並不緊張,倒是忙着解釋當時手裏拿的不是煙,而是捲起的戲票。

張國榮和梅豔芳。在許多場合都能看出兩位老友的交情深切。拍攝公益片《煙飛煙滅》時,擔任主演的梅豔芳遲到,張國榮大為光火,工作人員告訴他阿梅5分鐘之後到,他恨道:“她説5分鐘就是10分鐘啦!”結果梅豔芳遲到了40分鐘。梅豔芳是著名的遲到大王,早在拍《胭脂扣》時候就多次遲到,每次都説是肚子疼,張國榮説:“你再説肚子疼我就送你兩盒花塔糖吃吃。”梅豔芳面對擠對一點也不生氣。

“我認為一個演員是雌雄同體的,千變萬化的……”

同樣是在1995年,已經退出樂壇6年的張國榮重啟音樂事業,復出後的首張專輯《寵愛》引發搶購狂潮,上市之初全港平均一分鐘賣一張,全球銷量兩百萬張,連在《新上海灘》片場採訪的內地記者都向他祝賀。

1996年12月,他一連舉行60場“跨越97”世界巡演,在演唱會中,他將歌曲《月亮代表我的心》送給他生命中摯愛的朋友唐先生。有歌迷這樣記述當晚見到的一切:“以為《t.q》是‘誘惑’的極致,以為演唱會就快收尾了,等到幾近在宂長而越來越有力的鼓點和舞者們及其所能的曖昧的動作中窒息時,我看到張國榮蹬着一雙大紅色的高跟鞋出現在燈光下……他的眼睛裏蕩着忘川之水的秋波;他的脣上抹着象徵愛與死亡的曼珠沙華的鮮紅;他的手指像穿行於竹林中的青蛇般柔軟;他指上的鑽石像北極星般耀眼;他的身體,他的舞步匯聚了在人間能見的一切誘惑……”

然而,演唱會反映到某些報刊雜誌上,就變成了“妖媚”。“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這種狀態我覺得非常之好,”張國榮説。似乎從這一刻開始,張國榮甩開了羈絆,他甚至説,“現在的歌都唱成什麼樣子了?我是回來教他們唱歌的!”緊接着在2000年的“熱·情演唱會”上,法國設計師Jean Paul Gaultier為張國榮親自設計舞台形象和舞台理念,他愈發大膽而徹底:蓄起鬍鬚,綰起長髮,西裝、裙裝、露背裝,再加上時而陽剛時而嫵媚的肢體語言,他將男女兩性不同的性別標誌在自己身上融合,將男性被固定了的疆界、甚至僵化的限定打碎。相比電影《胭脂扣》《霸王別姬》《家有喜事》等片中的角色演繹,這似乎來得更直接。不過“扮女人”“貞子現身”等負面報道又接踵而至,香港《明報週刊》時裝版主任王麗儀遺憾地説,“怪不得Jean Paul Gaultier都在巴黎做Show發表新作,將東南亞的傳媒拒之門外,我們對時裝文化是這樣的一無所知。終於有國際時裝大師肯看香港一眼,首次與我們的偶像歌手合作,我們應該感到光榮和驕傲。”然而,演唱會第三天,Jean Paul Gaultier就宣佈再也不為亞洲演員設計服裝。

張國榮在2001年接受《時代》雜誌採訪時曾談到他的英文名字,事實上,“Leslie”這個可男可女的中性名字,不但標誌張國榮性別意識的取向,同時也浮映了他二十多年來的演藝風格。

“我認為一個演員是雌雄同體的、千變萬化的……好可惜香港的市場只是一窩蜂的潮流、一窩蜂的模式,那個不是我的理想。”張國榮説。

英國現代小説家、女性主義者維珍妮亞·吳爾芙在她的名著《自己的房間》一書中強調,人的思想最高的境界及創作意識的極致是“雌雄同體”(男女兩性的整體結合)。在維珍妮亞看來,無論在身體的感應還是思維能力的拓展上,最理想的狀態就是雌雄兩性的共同擁有與融合無間,在雄性的因數中有陰柔的特質,在陰性的元素裏有陽剛的屬性,這種境界能發揮、補足和整合人類全能的力量。

可惜現實的處境天不隨人願,張國榮的男身女相不斷遭受攻擊,直到他身死,爭議仍未平息。

“不要叫我靚女,我會翻臉的,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做女人!”“我不是在模仿女人,我是以男性身份去表達衣服是可以這樣展示的。”“熱·情演唱會”後對負面報道,張國榮憤怒了。解釋無力時,他含淚懇求,“不要再傷害我了。”陳淑芬認為,張國榮患抑鬱症的最大原因就是這些負面報道,很多時候他都介意,卻悶着不説。

志摩千歲清楚地記得類似事件帶給張國榮生活上的困擾。“助手還是女生做得最好。我第一個助手就是個女生,她非常優秀,我特別滿意,可是媒體造了很多謠言,沒法繼續做下去了,因為那時她還沒結婚呢。”接受教訓,張國榮改用清一色的男生,“可是最近,他們又在造謠説我用男生助手更令人懷疑,就是説不管我的助手是男生還是女生,都會被説三道四。”

誰都是造物者的光榮

不用閃躲 為我喜歡的生活而生活

不用粉墨 就站在光明的角落

我就是我 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用這首林夕填詞的《我》來詮釋張國榮再好不過。復出歌壇後,林夕為張國榮打造了大量不同風格的歌曲,而歌曲無論飛揚、妖媚還是憂鬱、悲傷,表達的情緒似乎都是張國榮本人的。以至於林夕在悼念文章《四月一日之後》中寫道:“可遺憾的是,在最後的五首歌的歌詞裏,我依然按以往路線在感情世界中唱遊,並沒有寫下一些心靈雞湯式的歌詞。監製曾經提醒我,別寫太悲的東西,我也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忽略了當時他心境上的需要。我忽然很內疚,寫下了那麼多勾引聽眾眼淚的歌詞,究竟對這個世界有什麼意義?”

早在1985年,還不到30歲的張國榮在出演電視劇《武林世家》時就稱:“每當我從熱鬧之處回到靜寂時,就會產生一個非常強烈的感覺——落寞和空虛,每當夜闌人靜時,這種感覺便會強烈地敲擊着我,使我不知所措,很怪,真的很怪。”他還説,“我這種個性是天生的,改不了,永遠都改不了。”

張國榮還曾與志摩千歲聊到母親,成名後他在海濱買下高級公寓,想實現多年的願望,請母親搬來同住,卻沒想到兩人都住得不舒服,連話都很少説,他為恢復與母親的關係,每天給她買禮物、到高級餐廳吃飯,但母親卻愈發見外。張國榮落寞道:“母愛是金錢買不來的。”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是不是不能夠去愛別人。仔細想來,也許我從未真正愛過別人。當時我以為自己是在愛着對方,一旦冷靜下來後會覺得,自己永遠是孤獨的。”張國榮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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